雨打芭蕉声里，卫瓘将密报掷入火盆。跳动的火光映出"；杨骏私吞冀州军粮三万石"；的字样，老司空沟壑纵横的脸上浮起冷笑："；好个弘农杨氏，真当大晋姓杨了？"；

　　 "；卫公慎言！"；魏舒抖落蓑衣雨水，"；杨骏耳目遍布九卿，方才某入府时，见三个贩夫在街角窥视。"；

　　 卫瓘拄着先帝赐的鸠杖起身，杖头翡翠在烛光下泛着冷芒："；明日朝会，老夫要当庭弹劾此獠。"；

　　 "；不可！"；魏舒按住老友手臂，"；三杨把控尚书台，陛下又沉溺酒色……"；

　　 "；那就任他们蛀空社稷？"；鸠杖重重顿地，"；荀勖构陷齐王时，你我可曾退缩？如今我等位列三公，又如何能退？"；

　　 窗外惊雷炸响，魏舒摸出怀中账册："；杨骏在弘农强占民田的罪证，某已命死士送往各州刺史处。"；

　　 次日辰时 ，太极殿 ，杨骏蟒袍下的肥肉随着冷笑颤动："；卫司空说本公贪墨军粮，可有证据？"；

　　 "；此乃冀州仓曹血书！"；卫瓘掷出染血帛书，"；三万石军粮换成麸糠，边军饿得拉不开弓！"；

　　 武帝醉眼乜斜："；杨卿，可有此事？"；

　　 "；陛下明鉴！"；杨骏突然嚎哭，"；臣族弟杨济督粮遇劫，拼死保住……"；

　　 "；保住麸糠？"；魏舒突然插话，"；弘农杨氏五百私兵，竟打不过几个流寇？"；

　　 冯紞阴恻恻出列："；魏司徒莫不是要学山涛沽名钓誉？"；

　　 "；沽名钓誉者在此！"；卫瓘鸠杖直指杨骏，"；老臣请开弘农杨氏粮仓，若存粮不足十万石，愿以头谢罪！"；

　　 殿外忽然传来喧哗。并州刺史快马入奏："；弘农饥民暴动，拆了杨氏别院粮库！"；

　　 三日后子夜，廷尉诏狱，杨骏族弟杨珧攥着铁栅嘶吼："；卫瓘老匹夫！我弘农杨氏……"；

　　 "；嘘——"；魏舒手指竖在唇前，"；杨公听，这是并州饥民啃树皮的声音。"；

　　 狱卒突然倒地，黑影闪入牢房。杨珧狂笑："；可是兄长派人灭口？速解我镣铐！"；

　　 "；杨骏说你知道的太多。"；蒙面人剑光如电。

　　 血溅白墙之际，魏舒叹道："；何苦来哉？"；袖中弩箭精准贯穿刺客咽喉。

　　 卫瓘举灯现身："；杨珧私造甲胄的账本，该在杨骏书房暗格。"；

　　 "；早安排好了。"；魏舒踢开刺客尸体，"；明日请卫公唱红脸，某唱白脸。"；

　　 五日后，华林园 ，武帝搂着新纳的吴姬，醉眼瞥向阶下："；杨卿说两位爱卿构陷忠良？"；

　　 "；陛下请看！"；杨骏呈上带血甲胄，"；这是在卫府别院搜出的！"；

　　 魏舒突然大笑："；杨车骑好眼力！这甲片形制，不正是弘农私铸的薄钢？"；

　　 "；你！"；杨骏冷汗涔涔。

　　 卫瓘颤巍巍出列："；老臣请验甲片编号——若为太康二年官造，当有匠作监烙印。"；

　　 内侍查验惊呼："；甲片无印，接缝处有'；弘农杨'；暗记！"；

　　 吴姬突然娇笑："；杨公难道是先祖皇帝不成？"；

　　 武帝忽听吴姬擎出司马懿，不由酒醒三分："；来人！夺杨骏车骑将军印！"；

　　 腊月，弘农郡，魏舒单骑冲开暴雪，马鞭指着杨氏粮仓："；开仓！"；

　　 郡守跪地哀嚎："；须有杨公手令……"；

　　 "；这就是手令！"；卫瓘掷出尚方剑，"；抗命者斩！"；

　　 饥民蜂拥而入，老司空突然按住魏舒："；让百姓自取。"；

　　 "；若有人多拿？"；

　　 "；能多拿说明真的饿。"；卫瓘看着争抢粟米的百姓，"；总比饿死在官仓前强。"；

　　 三日后，杨氏私仓十万石存粮赈尽。有老妪将省下的半块麦饼塞进卫瓘手中："；公等真丞相也。”

　　 太康五年春，石崇金谷园，杨骏之弟杨济举杯狞笑："；卫瓘老儿竟敢裁撤我金谷卫队，今夜定要……"；

　　 "；报！"；家仆跌撞而入，"；魏司徒带人查抄赌坊！"；

　　 园外忽然火光冲天，魏舒佩剑踏血而来："；本官接到密报，此处窝藏朝廷钦犯！"；

　　 石崇翡翠酒盏坠地："；司徒明鉴，这都是杨济……"；

　　 "；石卫尉若想活命，"；卫瓘鸠杖挑开密室暗门，"；就把杨骏私通匈奴的书信交出来。"；

　　 太康十年元夕，铜驼街 ，卫瓘望着满城灯火："；还记得山涛临终所言吗？'；晋室之危，在君心不在胡马'；。"；

　　 魏舒摩挲着野王带来的旧箭囊："；陛下昨日又纳了二十吴姬。"；

　　 "；所以这个要留好。"；卫瓘将杨骏通敌密信塞入铜匣，"；等太子……"；

　　 话未说完，街角闪过数道黑影。两位老臣相视一笑，同时按剑转身，将后背交给彼此。

　　 北风卷起残雪，太极殿方向传来隐隐笙歌。

　　 太康年间，虽有忠臣随着齐王凋零，或死或亡，又经武帝荒淫，三杨用事，幸赖朝堂尚有魏舒、卫瓘两位忠臣同心同德，协力维持，竟得少安。

　　 呜呼，齐王虽死，地下若有灵，必也含笑九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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