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涌归来时,并非只他自己,还有一位少女。这是他途径昌城时,路边捡到的。这孩子没有名字,交涌便称她鹊儿,因为发现她时,正巧有一只鹊守在身旁,而她几乎将要饿死。
交煦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她的样子。鹊儿看上去只有六七岁,但据她自己讲,已经十岁了。她瘦瘦小小的,腰板却挺得很直,没有胆怯和扭捏,脸上平和极了,有一种与外表极不相称的高贵。唯一一点缺憾,是她的眼睛很特别,空空落落的。当她将手递出去,而交涌慌忙去接时,交煦才明白,她看不见。
鹊儿是个可怜的孩子,因父母双亡,哭瞎了双眼,她能看到的只有微弱的光亮,再无其他。她是个坚强的孩子,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废人,她会洗衣,能做饭,即便擦伤烫伤也从不流泪。她也是个固执的孩子,琪带她洗澡时,发现背上有四五条血痕,如何伤的?她不讲。家在何处?她亦不讲。不过从口音能听得出,她是齐人,至少是中原人。
鹊儿虽说看不到,感知却超乎常人,甚至只听几句话,就能判断出那人大致的年龄、性格,他可能遇到的状况以及正在想什么。
来到鸣鹿耜的第七日,交煦带她去摘松子。
“站在那里别动啊,我把松果打下来,咱们再一起剥。”
“好。”
交煦将木棒递到鹊儿手上,自己如猴子一般上了树,很快便敲下了几个。“咱们只摘这些,还要留些给林子里的鸟儿。”话音还在空中,交煦一个出溜,下了树。这麻利劲儿,安陵没有几个男孩子能比得过。
“好了,都在这里了,你往下摸就是了。接下来,就是用木棒砸,你试试。”鹊儿笨拙地摸索,好容易拿到一颗,也会被木棒错过。“来,我教你。”交煦把着她的手,示范了几次,鹊儿这才渐渐找到了感觉。
“姐姐,你有二十吗?”
“快三十啦。”
“不像。”
“这话我喜欢。”
“姐姐从小就是孤儿吗?”
“你怎么知道?”
“感觉。”
“你愿意和我说说你的家人吗?”
“他们都是好人。父亲死在外面了,家里被贼人抢,母亲也没了。”
“哦。你一个人挺不容易的。”
“姐姐,你也是吧。”
“怎么?我很好呀。”
“可是,你并不开心。”
“没有吧。”
“姐姐就像这个松果,外面看着很坚硬,里面却是小小的,软软的。”
“我——我没有啊。”
“姐姐为何还不嫁人?我才来了几日,就听见两个男子来送姐姐东西,想和姐姐聊天。”
“我喜欢自己一个人。”
“是姐姐太刁蛮了。”
“这丫头,为何说话这样毒。”
“姐姐对待那两人,就像是老鹰和兔子。”
“那又如何,他们着实讨厌。再说,我嫁人了,谁陪你呀。”
“我不用,姐姐才需要人陪。”
“哎——好了好了,抓紧剥吧。”
“姐姐,我教你吧。”
“教我什么?”
“如何变得讨人喜欢。”
“我不讨人喜欢吗?”
“平时要多微笑,走路要慢,还要穿得漂亮。我听你总是夸赞琪母,无论眼神还是动作都是极美的,重要的是她总是笑,脸上总带着红润,你不是也说,这就是你想要的样子吗?姐姐,若是有喜欢的人呢,你要多找他帮忙,他为你做的事情越多,就越喜欢你,还有你要多赞美他,多包容他,当然也要有自己的主见.....姐姐,你还在吗?怎么不说话?回答我呀。你在哪里呀?”
天快亮了。若有若无的桂香,急促而悲哀的虫鸣,伴着凉风轻轻拍打着交煦的脸颊。交煦坐了起来,挪到了牖前。星星还未退去,涓流潺潺作响,第一缕光就要来了,一切都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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