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是他刚刚从北京27号研究所离职的时候，林达林在机场泪眼婆娑地送他，他佯装给了他一拳，跟他说大男人不要哭哭啼啼的然后转身就进了安检门，从安检门出来直接就到了紫来电池有限公司，毛棋生那个时候头发还没有白，笑着给他斟茶，这茶喝着不像茶，倒像是酒，顾淮民感觉越喝越晕乎，咣当一声头重重地砸到桌面上，耳边隐约听到毛棋生的笑声。

　　 顾淮民惊醒，睁开眼睛望着天花板，从创业以来他不是没有过迷茫彷徨的时刻，但这次机密泄露确实是打了他个措手不及，怎么查都查不出工程师的破绽那就说明这个人早已经开始布局窃取机密了，他只让刘争查了工程师的离职记录和违规外发邮件，并没有让他查莫卡高层的这些相关操作。如果真的查不出工程师的问题，那么泄密的人就出在高层。

　　 越想越觉得身上冷，伸手想拿床头柜上的空调遥控器，没想到一点儿劲儿也使不上，直接从床上栽了下来。顾淮民再醒来的时候发现卧室的门是打开的，厨房的灯光透过屏风照到卧室的门口，脚步声由远及近。

　　 “你醒啦？”是郑意的声音。

　　 “你都烧到39度5了，快吓死我了。”

　　 “来，坐起来喝点粥，我亲自下厨给你熬的海鲜粥。”

　　 顾淮民艰难地撑起身子把碗接过来：“谢谢，你怎么知道我生病了？”

　　 郑意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个什么，上次你给我买的音响说明书落这儿了，我来取一下，没想到一进屋看见你昏睡在这儿。”

　　 顾淮民有点失落地撇撇嘴：“原来是这样啊。”

　　 郑意：“嗐，你别觉得我没良心啊，我确实是为了取音响说明书才来的，但是呢，我给你熬的粥可是宇宙独一份。”

　　 顾淮民的嘴角微微扬起。

　　 郑意一边摸着顾淮民的头一边说道：“胜败乃兵家常事，顾先生可要快快好起来呀。当然我知道，这次确实造成的损失很大，但是怎么说呢？能量守恒定律就是这样子的啊，不可能宇宙把所有好东西都给你，当然也不能把所有坏东西给你，事情一定会有转机的。”

　　 顾淮民接过郑意的碗，一勺一勺吃了起来。

　　 郑意眼睛亮晶晶地问道：“味道怎么样？”

　　 顾淮民刚想开口称赞，就剧烈地咳嗽起来。郑意赶紧去接了杯水回来递给顾淮民：“别激动，我知道我手艺不错。”

　　 顾淮民缓了一会儿才问道：“德国圣保罗公司的首席设计总监跟他聊得怎么样？”

　　 郑意：“哎，我跟你说，真是巧了，丹尼尔最近因为圣保罗新上市的那个车型反响平平，现在在公司不太好过，昨天他透露了想离开的风声。”

　　 顾淮民：“你是怎么想的？”

　　 郑意：“我当然希望他加入啊，丹尼尔的在业界的能力是数一数二的，如果他能加入，那真是锦上添花。”

　　 顾淮民：“一般这种话都有一个但是。”

　　 郑意莞尔一笑：“但是，但是如果加入咱们莫卡，他肯定要从德国搬过来，比起谈钱，我觉得这个最困难。”

　　 顾淮民：“确实，是个问题，你和人事部经理好好聊聊，做个方案给我，既然对莫卡发展有益，我们想尽办法也要让他来。”

　　 粥吃完了，顾淮民起身准备下床，郑意：“哎哎哎，你干嘛去？”

　　 顾淮民：“我得去趟公司，这内鬼一天抓不到，我这心一天也不踏实。”

　　 郑意：“我跟你一起去吧。”

　　 郑意太了解顾淮民了，他就不是那种能把自己的身体放在第一位的人，在他眼里只有两件事最重要，一个是莫卡，一个是郑意。

　　 晚上8点，已是下班时间的莫卡仍旧灯火通明。顾淮民突然间就感觉脑海里有一个声音把他叫醒了，他把助理叫过来交代几个紧急的工作：“机密泄露已成事实，我们不能一直把重心都放在查内鬼上，内鬼会非常警惕，这样下去反而会耗尽我们的全部子弹。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抓内鬼和研发同时进行，研发信息严格保密，董事会高层如果有人想知晓，让他们来找我。多招几个保安，下班后检查每个人的背包和后备箱，严查带公司财产出公司的行为。上班期间把摄像头贴上，下班后也是让保安严查。”前期他们把能查的工程师都查了个遍，没有任何破绽，只有董事会的高层没有查，顾淮民心里大概已经有了模糊的答案，他现在内心很焦灼，表面上的淡定都是装的，不管泄密的是董事会高层的哪一位，都够他喝一壶的，这就叫最亲近的人往往伤你最深。

　　 他又把凌思言和申煜叫过来，问他们关于中国风在汽车融合上的想法。

　　 凌思言：“最近产品技术规划部也组织了很多次有关这个问题的头脑风暴会，大家想法都很好，比如将中国的刺绣融入到汽车座椅上、将中国的图腾融入到轮胎中、将中国的12生肖与车辆外观做个融合。”

　　 顾淮民看了他们准备的材料之后，捏了捏眉心：“想法是不错的，但是你们如果是消费者，看到咱们的产品之后，会有想下单的冲动吗？”

　　 凌思言和申煜都沉默了，顾淮民继续说道：“你们自己造的产品自己都不想买，那卖给谁呢？我知道大家最近都很辛苦，但是在造车这件事上，只认功劳不认苦劳。”

　　 他们本科学的都是车辆工程专业，可以说造车的原理都很精通，也能造出不错的车，但是不错的车不等于有特色、好看的车，让他们负责搞外观设计，真的是触及他们的知识盲区了，如果说为啥不拒绝呢，就告诉领导他们做不了，是因为他们内心深处又觉得，自己可以试试，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呢？这也是莫卡的企业文化之一，敢想敢拼，先拼，结果不行再说。

　　 事实证明，他们试了，不行。